肉走向也刻画得惟妙惟肖,这样笑,似乎为的是一种齐齐整整的观感。
她看不出来那是真树还是假树。
但那树边竖立了一块牌子,介绍这棵树叫人面木,是崖坡村的古树,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。
一旁,有一家三口。
一对夫妻带着一个顽皮的男孩。
父母在拍照修图。
那男孩不知动着什么脑筋,用手蹂躏起那树上的人面。
苍老的黑褐色树皮被他硬生生搓下来不少木屑,人面却很是完好,男孩还没死心,依旧拿他的拇指抠弄那人面上的眼皮。
阖上的眼皮,他却想强行打开。
啪!
男孩使劲的屁股被女人狠狠一揍,女人弯下腰把他拉到自己身边,教育起来:“说几次了还不听!在外面别手贱,知道吗?”
男孩撅着嘴说:“我刚刚摸到那眼皮底下凸凸的,还以为能打开呢。”
“这些都是雕刻品,你怎么打开?”
简妍听着那对母子间的对话,忽然她的眼睛一瞥,看到了角落里一张人脸。
那是一张女人的人脸。
她蹲下身,莫名觉得那张脸她是见过的。
为什么?
微笑的女人脸像在无声吸引她的触碰,她的手不自觉碰那张脸,手指的触感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,又硬又软,像是肉质的触感,但又没有那么柔软弹性。
但她的手遮盖住这人脸一小半以后,她才发现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从哪来的。
这张脸,竟然有些像她的舍友陈珊。
论说脸型线条并不像,但单独看五官,却看到了熟悉感。
她的视线变得微观起来,她看那眼角的线条,和眼角笑纹的纹路。
像,确实像。
她的手继续摩挲那张脸,但比起那顽劣的男孩轻柔不少,她摸到那张脸的侧颊,那里突然多了一些异样。
她摸到有一道浅不可见的刻印。
不知道是谁也和那男孩一样对这些木雕下了狠手。
“呵。”
一声笑,突然从那张人面传来。
这声柔细的笑,像是咬了简妍一口,她登时尖叫了一声,松开了手。
“啊!”
一旁的三口之家见女孩脸色唰得苍白,都把视线投向简妍。
简妍手指颤抖地指着那树上的人面,半是惊恐半是犹豫地问那家人:“你们刚刚听到笑声了吗?”
三人顿了顿。
女人把男孩往自己身边拽了拽。
他们的眼神似乎是把简妍当作了怪人。
简妍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,她退了退步子,忽得跑开了。
那三口之家的神情,很像宿舍里女孩们盯着她看的神情。
眼神里,只有审视,没有理解。
她不可能听错的!但她又一次,成了那颗异样的钉子。
简妍刷了房卡,走进房间,她也没有观光的心思了。
这标间房宽敞明亮,窗景却框住了那人面木的繁茂处。
那里也藏着一些微笑的人面。
一模一样的微笑。
简妍唰一下拉起了窗帘,她的脸毫无血色,她忽然想出那与陈珊相仿的人面为何轻笑了。
那道她觉得异样的刻痕,是它的伤口,她摸到它愈合发痒的伤口,它才不能克制地笑出了声音。
跟膝跳反应一样。
***
等简丞回到房间,便看见女儿睡在里侧的单人床上。
他脱下西装,轻轻去摸女孩的头发。
很快他就知道是什么惹女孩伤心了。
他皱眉,山村上的云就开始无常变化。
然后,崖坡村下雨了。
度假山庄最值得去的时候还是晴天,一到雨天,雨水就顺着那人面木敞开的天窗落下来,虽说酒店考虑到避雨的方案,但终究会有湿气泅进房间里。
简妍听见男人洗漱后也睡到了另一张床上,她默默睁开眼,听外头的雨声。
突然就下雨了。
雨声很急,雷声轰鸣。
一道闪电响彻天际,倏忽照亮了外面的人面木。
她又看见了人面木上的“果实”,窗帘映照的黑影,那些因为笑而凸起的颧骨显得诡异又安静。
她害怕地转过身,换了个方向睡,却正好和简丞对视。
男人没有睡,撩开被子,露出颀长修阔的身型,他知道她害怕雷声,便问:“要跟爸爸睡吗?”
简妍的杏眼微微露出犹豫,但很快又是一记闷雷从背后响起。
她颤了颤,还是赤足走下自己的床,小心翼翼地躲进男人的床上。
标间的单人床对于两个人来说窄小,身体贴得很近,她很快就感觉到爸爸身上传来的温度,那是一种安心又踏实的温度。
她的恐惧和不安像是被扬汤止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