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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子两人又回到了丽城小区,不,或许应该叫叔侄二人,毕竟陆以川再也不会管李三援叫妈妈了。李三援用了相当一段时间才勉强接受这个事实,并且每天都在祈祷陆以川能快点恢复记忆,可惜他完全没有好起来的迹象。
变得冷淡的陆以川不会像以前那样细心体贴,事事周到,他现在返校继续学业,天天沉浸在病例、数据和论文之中,常常三天两头不回家。李三援担心他就跑去学校找人,发现陆以川总是熬得双眼通红,手边是一本又一本垒起来比人高的书,电脑屏幕里全是自己看不懂的术语。他抓着陆以川的手腕叫他回家,陆以川却只淡而疏离地说:“你去忙自己的吧,不用管我。”
李三援不敢对陆以川生气,他知道现在的儿子可不会惯着自己,那他还能怎样呢?只能咽下一肚子的委屈回家自己熬着,在一日日中无所事事。
李三援在这样的生活中爱上了睡觉,睡着以后他总会做梦,梦到一些旧事,或者一些奇奇怪怪的记忆拼贴而成的内容,梦里他能见到熟悉的陆以川,还能重逢陆黔安,甚至能和看不清面容的奶奶坐在一起剥豆子。有时候也做噩梦,梦里会出现车祸的场景,惨烈而真实,一会儿是陆黔安在车子的碎屑和烈焰中燃烧,一会儿又变成儿子,李三援每次想跑向车子,都会在即将抵达时被一阵猛烈的爆炸气浪掀飞,不得不重新爬起来向火焰跑,周而复始,无止无休。
这天陆以川回家时,虽是正午,却没在客厅看见妈妈,直奔卧室他果然是在睡觉。睡得有些多了。陆以川皱着眉走到床边,看见李三援侧躺着,眼角都是泪痕,挣扎着想醒却怎么也醒不过来。陆以川静静坐在床边欣赏着妈妈痛苦的神情,那破碎而隐忍的美感让他不想叫醒这份沉眠,如果可以的话,他宁愿李三援一直这样躺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,只由自己欣赏,只有自己能看,不会再有什么莫钱李钱王钱来妨碍这种安宁。
妈妈,妈妈。陆以川伸出手,虚虚拂过他的发丝,你就要失去一切了,包括我。
——
李三援是被持续不断的噪音吵醒的,他烦躁的从床上爬起来,循着声音来源找过去,竟然看到陆以川正摊开一个大行李箱,正往里面放衣服。
虽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但李三援还是下意识感觉到不妙,想也不想地扑到地上把那行李箱推开,让陆以川托着衣服的手悬在半空。
“小叔,有事吗?”
“你收衣服干什么?!你要搬出去?”
“不搬。”
“啊那……”
“学校的国外名校交流名额,我拿到了。去一年。”
“一年?!你怎么不和我商量?你已经决定要去了吗?你要现在就去?去哪个国家?”
“a国。”
“你、你等一下,我去找找护照,你都不提前说。”
“你要跟着去?”
“当然啊!”
“你去做什么?”
才着急忙慌站起来的李三援被这句话定在原地,他愣愣看着面无表情的陆以川,脑子里不断翻滚着“你去干什么”这句话。李三援想不到自己去a国能干什么,他的英语水平早就退回到abcd水平,去了国外连基本生活大概都成问题,他要跟着去仅仅只是因为陆以川要去,陆以川自然会照顾他,如果按照以前的情况而言是这样的。可现在的陆以川真的会照顾他吗?他看李三援只是在看一个莫名其妙非要和自己住一起的小叔,这个小叔老大不小还游手好闲,一天天没有正事,在国内尚且如此,去了国外又能干什么呢?
见李三援愣住不再妨碍自己,陆以川加快收拾的速度,好像非常迫不及待,没多久他就整装待发,拎上行李准备出门。李三援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,手脚冰凉,想伸手牵住陆以川,却害怕看见他冷淡的眼神,直到最后到了机场了,李三援都还是愣愣的,什么也没做。
“送到这吧小叔,我帮你打车送你回去。”陆以川看了看穿着家居服就跟出门的李三援,他因为才睡醒,头发都还乱乱的翘起,整个人很是不修边幅。他看见李三援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话,可是他的声音被后面开过来的车子的喇叭声打断,陆以川皱眉恶狠狠盯着那按喇叭的司机,右手揽着李三援肩膀把他往里带了带。
“车牌尾号8644,你在这等一下吧,我先走了小叔。”陆以川说完,拖着行李箱就要走,李三援如梦初醒般终于抓住他的衣摆,将人强行留住。
“川川,你是在哪所学校?我过几天来找你。我让陆屿租个房子,我搬过去和你住。”
“不用了,我住宿舍。”
陆以川好像终于被缠得不耐烦了,强硬地伸手将李三援的手推开,然后加快脚步离开。李三援手足无措站在原地,追也不是走也不是,他希望陆以川能回头看自己一眼,结果等到那背影消失了,都没等到回头。陆以川真的走掉了。
一种奇怪的惶恐和绝望萦绕在他心间,李三援忽然想到在陆以川还认自己这个妈妈时,他们吵过的那一架,陆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