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言,世间再没有其它能与宁辞相较。”
与苏姚姚别过之后,却又是一个三十年,他才找到宁辞。
容炀抬头看了一眼景府的牌匾,伸手扣门。他想起一路寻来时,在路上打听到的见闻,说景府前个月为了给老爷冲喜,提前办了六十岁的寿宴。当时其实人已经不行了,却不知为什么,竟然一直拖着一口气没有咽下去;又说,他终身未娶,如今一去,这样大的家业,全是便宜他侄子了
门被推开了,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,看着他:“阁下是?”
“我想见一见你们老爷。”
老管家很是诧异地看他一眼,又想起老爷自从年幼时便有一个奇怪的叮嘱,说不管什么时候,若有人到府上来找他,都要带进来。几十年过去了,搬过许多宅子,那个叮嘱始终没有变。他好奇问过,可是在等谁,然而老爷脸上,却也是迷茫的神色那个人,也迟迟没有出现。
管家犹豫片刻,还是引了容炀进去。穿过长长的回廊,推开了一间卧房的门。
“老爷,有客说要见你。”
房里烛火昏暗,药香气很浓。躺在床上的男人艰难地偏过头:“谁?”
他的鬓角已经花白了,但容炀还是一眼认了出来,那是他的宁辞。容炀径自走到了床榻边,握住了他的手,满是皱纹的手。
管家和屋内的婢女皆是一脸诧异,宁辞却笑了道:“你们都下去吧。”
门被关上了,宁辞轻声问他:“是你么?”
“我是谁?”容炀跪坐在床榻边,紧紧握着他的手,一点一点分开他的手指,与他十指紧扣。
“我不知道你是谁。”宁辞道:“但你来了,我便知道是你了。”他的手指动了动,又道:“我眼睛不好,看大不清东西了,我想摸一摸你的脸,可以么?”
容炀坐上床榻,把他轻轻地搂到自己怀里,引着他的手在自己的眉眼上一点一点地划过,宁辞笑了:“还能见你一面真好。”
容炀应一声,却说不出更多话来。已经有那样多次,宁辞死在他面前,他亲手送他进棺木,他以为自己该习惯了,但从来都没有。
“你不是人族罢?”宁辞说,倒不是疑问的语气,“我始终觉得,我在等一个人我这些日子在想,如果我真的能等到,我有一句话要告诉你。”
容炀俯下脸,碰一碰他的额头,“你说,我听着的。”
宁辞却又沉默了好久才道:“以后以后,便别来找我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容炀问他:“我来晚了,你生我气了么?”
他亦回扣住容炀的手,只是没力气,始终抓不牢:“我想你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,别再寻我。”
“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。”容炀道:“你说,我不负你,你不负我,咱们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的。”
宁辞说话已经很费力,缓了缓道:“那时的我,一定年纪很小罢。如今我年岁大了,却明白得多些了我这六十年,有时候,也会觉得累,但奈何桥上走一遭,就都过了。你呢,你怎么办?忘了我罢,你好好的,就够了,我不要你这么累的。我只有这一个要求,答应我,好么?”
容炀摸着他的指节:“忘不了的,长在心里面了,忘不了的。”
“那也别来了我后悔了,以前和你说过什么都不算数了你别找我了。”
“爱我也不算数了么?”容炀道。
宁辞不说话了,眼角有泪滚落下来,一直滑到了容炀的衣衫上。
“没事的。”容炀伸手摸去他的泪水,“我不累,只要还能见到你,做什么都值得的。我知道你困了,靠在我怀里睡一会儿吧,做一个好梦,梦醒了,我就又找到你了。下一次,我一定会很快找到你的”
宁辞心口轻轻起伏着,很久以后说:“那我睡一会儿你唱支歌哄哄我罢”
容炀幼年没有听过童谣,他只记得一只曲子,是当年和宁辞在申城的船上,听船夫唱过的。于是他轻声哼起来:芦苇高,芦苇长,芦花似雪雪茫茫
这一世的宁辞因为战乱,辗转过许多地方,有些地方,容炀也曾经过。兴许在某条街上,宁辞在马车中,容炀骑着马与他擦身而过,兴许在某条河上,容炀坐在船里穿过桥洞,宁辞正从桥上踏过他们兴许只在咫尺间,偏偏差那一回眸的缘分,所以错过了
那只曲子唱到尾声,宁辞呼吸已经听不见。他硬撑着一口气,只为见容炀一面,哪怕是最后一面。
“我怎么可能不去找你?”容炀伸手摸过他渐渐冷却的脸,温柔低声道:“又不是不晓得你多倔,我若不去,你却也是会等我一辈子的哪里舍得让你等不到呢?”
第100章
一载之后,录鬼簿上再次出现新的记录。
那是个极其罕见的姓氏,只分布在息国南面一个偏远的郡里。说是个郡,实际却与一个县的大小差不了多少。一整郡的人都是同一族,古老而守旧,不与外人通婚,也不外出走动,颇有些自立为王的意思。
容炀看见录鬼簿上那行墨迹时,以为老天总算垂怜开恩,他这一世,或许能在宁辞出生前便找到他,也算兑现